发布时间:2023-02-23 12:32
文廖天元
转身俯视窗外的时候,广场上的几株蜡梅,在我的视野里立即舞动起来。立春,有风,不觉寒冷。只是花瓣的飘零,让我的心有几分惆怅。
我以为借调余磊进城工作,他会欢欣鼓舞、喜出望外,但他在电话里居然对我说:“书记,谢谢您,我的水平还达不到您的要求!”
语气真诚,拒绝的态度却也干脆果断。站在窗前,我深深吸了口气,内心的“汹涌澎湃”才略为平息。
他是选调生,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出生,敦敦实实,憨憨厚厚。最初在一堆穿着华丽的孩子中间,他的衣着极为朴实,一看就是大山深处走出来的孩子,像极年轻时的我。我毫不犹豫地给组织打报告,请求把他放到我所在的乡镇锻炼。
我一直相信“罗森塔尔”效应。我给兄弟姊妹叮嘱,一定好好善待这个孩子,将来,他一定会成为优秀的领导干部。
他们不置可否,我给他们“掰扯”——哲学家经常问我是谁,从哪里来,到哪里去。可是,有谁能清楚知道“我是谁”呢?一定要等到盖棺定论的那一天。所以,“我是谁”,等着瞧。
这个孩子,就此在乡镇党政办工作,很用功,写材料上手很快。
2017年冬天,脱贫攻坚正如火如荼,我的身体却出了毛病。每天咳得死去活来,一度让我觉得得了不治之症。有个夜晚我从小镇卫生院输液回来,已是凌晨两点,看见党政办的灯还亮着。我凑过去瞅,竟然看见余磊跪在电脑前,键盘声响得干净利落。桌上,已经打印好一叠叠明天会上需要的文件。
转过身,我的心生疼生疼。傍晚的时候,他和我一起都在村上。应该是吃过晚饭,他就一头扎在电脑面前。
只是这个孩子的婚姻,让大家着急,毕竟一晃二十七八岁了。有个大姐姐带他去相亲,事前沟通,请他午间吃饭时收拾得体体面面,结果他穿上一件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常见的棉袄,让人哭笑不得而又难堪。
有人闲言碎语说,难道这个孩子身体有问题?我骂他们打胡瞎说,并“引经据典”:知道吗?心理学家说,一个人评价他人的方式就是最彻底的自我描述——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别人呢,应该你本人就是这样。
有时我也不解,虽然后来听到太多类似的故事,知道如今好多青年,都不肯轻易走进婚姻的城堡。如果余磊找个家庭优渥的姑娘,至少可以“抵挡”十年奋斗,这符合人趋利避害的本性啊。难道是他感受不到爱的存在?
直到我调离乡镇,余磊还是“潇洒”一人。慢慢疏远后,关于他的消息偶尔传来,有人告诉我余磊变了,开始油嘴滑舌。说他考省级机关,两次进入面试,最终还是被刷了下来。
我给余磊打电话:“以后进了面试,我找人给你辅导辅导?”他说谢谢书记,然后沉默。不知道潜台词是同意还是拒绝。
我有些恼怒,随他去吧,顺其自然。有谁能喊醒一个装睡的人呢?
没想到去年一个夏日,我正忙得不可开交,余磊来电说:“书记,我考到市上了!”
我有所耳闻,但我选择“装聋作哑”。我问他:“这两年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?”
他说:“我怕书记对我失望……”
我愣住了,不知道他的心思如此敏感,一瞬间万般滋味。我蓦然明白,这个孩子其实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儿。
今年2月14日夜间,余磊发了一个朋友圈,没一句文字,只有两张图和一个微笑的符号。我兴奋起来,一张图是一桌菜,另一张是他和一个漂亮女孩的笑脸——这是他幸福的“官宣”。
余磊笑得极为灿烂。这笑容似乎来得有些迟,但也似乎刚刚好。
回家的路上,蜡梅清香。我丝毫没感到春寒料峭。我似乎突然悟出春天的本质:无论种子埋得有多深,到了春天,该发芽的终会发芽,该绽放的终会绽放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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